多年前便有高校宣布“四六级与学位脱钩”, 专家: 是否挂钩“因校而异”, 脱钩并非不重视英语教学

极目新闻记者舒隆焕

近日，西安交通大学（简称“西安交大”）取消大学英语四六级等多项英语考试成绩与学位证挂钩（简称“四六级与学位挂钩”）冲上热搜，掀起了一场是否应该取消四六级与学位挂钩、英语学习是否依旧重要的讨论。

事实上，西安交大并非首个将英语四六级和学位脱钩的高校，比最早推行此举的高校迟了20多年。据不完全统计，2001年，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成为了目前已知最早脱钩的高校。而在2005年和2013年前后，国内分别两次出现“脱钩潮”。

极目新闻（报料邮箱：jimu1701@163.com）记者注意到，对于西安交大将英语四六级与学位脱钩一事，多方声音表示并不惊讶。此事之所以能引起如此大的讨论，源于公众对英语学习与应用的争议。有人呼吁其他高校效仿跟进，专家则表示，挂钩或脱钩“因校而异”。

四六级与学位脱钩“解绑”学生

9月20日，西安交大教务处发布通知称，经学校2023年第五次本科生院院务会研究决定，学校不再将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校内英语水平考试和校外其他各类英语考试是否参加及其考试成绩作为本科生毕业及学士学位授予条件。这就意味着，自2023年9月1日起，西安交大不再将四六级及其他校内外英语考试作为本科生毕业的“硬性门槛”。

21日，极目新闻记者从西安交大教务处证实了这一消息。校方工作人员表示，这并非该校特立独行的做法，而是学校根据当前发展形势做出的一个正常举措，且十多年前就有高校取消四六级与学位挂钩。

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对极目新闻记者称，将四六级与毕业、学位挂钩，一直以来只是学校的“土政策”。早在10多年前，我国社会舆论就普遍质疑大学这一“土政策”，目前也已有不少高校相继取消了四六级考试成绩与毕业、学位授予的硬挂钩。因此，西安交大此举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极目新闻记者梳理发现，西安交大非但不是第一所将四六级与学位脱钩的高校，甚至比最早推行此举的高校迟了20多年。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已知最早脱钩的高校是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在2001年。而全国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制度自1989年成形以来（四级1987年，六级1989年），迄今已走过34个年头。

而在2005年和2013年前后，国内分别两次出现“脱钩潮”。

中国新闻周刊报道称，2005年，教育部推出了四六级考试推行以来的首次改革，将原100分制改为710分制，不设及格线，不发合格证书，只发成绩单，正是为了给当时社会上不理性的“四六级热”降温。同年2月，在教育部举办的改革方案发布会上，教育部明确表示，参加四六级考试历来都是自愿的。这场发布会后，清华大学、中国政法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华东理工大学等多所高校都相继宣布四六级考试与毕业证、学位证脱钩。据长江日报消息，截至2013年，武汉有18所高校实现四六级与学位脱钩。

记者注意到，在北京晨报2005年的一则报道中，就有政协委员建议四六级和学位脱钩。2013年，中国青年报报道称，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曾书面答复全国人大代表有关建议时重申，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和教育部并未制定学士学位授予与英语四级考试挂钩的办法。

四六级与学位挂钩的质疑由来已久，症结何在？熊丙奇分析称，原因在于挂钩并没有真正提高大学英语教育水平与学生的英语能力，而把大学英语教育变为了“应试英语”，只是围绕让学生通过四级考试、提高学校的四级通过率开展英语教学。不少学生即便通过四级考试，英语水平仍是“哑巴英语”“聋人英语”。

中国新闻周刊前述报道提到，华东理工大学教务处副处长黄婕对媒体表示，由于英语四六级考试是针对全国普遍水平而言，而实际上，华理学生使用的课本难度已大大超过了全国英语四级水平了，因而四六级考试不能再作为衡量学生英语水平的标准。此前，西安交大教务处有关人员也向极目新闻记者表达了类似观点。一名工作人员解释，脱钩意味着不再把四六级和学生“捆绑”，不过学校培养方案里的英语课程教学依然正常开展，该课程难度也不低。

四六级与学位挂钩与否“因校而异”

西安交大四六级与学位脱钩的消息冲上热搜后，有人呼吁其他高校效仿跟进。

极目新闻记者采访时发现，仍有部分高校尚未实现脱钩或未“完全脱钩”。陕西某高校本科学生李晓表示，目前学校四六级仍与毕业、学位挂钩，而她对此并无过多质疑，“很多公司在招聘时也要求四六级成绩达到425分，通过考试有备无患。”

不过，有些高校参照的成绩并非普遍意义上的合格分数425分（满分710分），而是院校根据实际情况自己划定的学校分数线。

西北地区某政法类高校英语四级校线分数为340分，该校一名工作人员向极目新闻记者介绍，设置学校合格线的措施已施行多年，也是无奈之举，“学校生源大部分来自本省，而这边的学生普遍英语基础差。校线设置得太高，影响大家毕业，但如果不和毕业证挂钩，学生不见得有学习的动力。”

用人单位更加注重应聘者对外语的实际使用能力，而并非考试成绩或证书。近日，极目新闻记者浏览多个招聘平台信息发现，目前用人单位对应聘者的要求也发生了一定变化，多数注明英语要求的，都提到需具有良好的外语听、说能力，个别研究类型岗位要求具有阅读外国文献的能力。

对于大学生求职者而言，四六级很大程度上成为了加分项。关于这一现象，西安一位从事人力资源管理工作的人士表示认同，她曾对媒体称，尽管公司业务很少涉及英语，但在筛选简历时还是会优先选择通过四六级考试的候选人，“当业务能力差不多时，用人单位只能去衡量别的标准，而英语四六级就是一个现成的标准。”

22日，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对极目新闻记者表示，之所以有越来越多的高校将四六级与学位脱钩，一个重要原因是，例如像西安交大这样的重点大学的学生，在上大学之前就已经有了较好的英语基础。他建议，作为普通高校不能够简单地取消四六级与学位挂钩，因为他们的生源状况不一样，英语基础也不一样，这样的政策还是能够补齐一部分学生在外语上的短板。

此前，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副研究员郭元婕也对媒体表示，西安交大等高校脱钩之举，对学生学习英语的积极性会有微小影响，但不是决定性的。高校是否需要取消四六级与学位挂钩，实际上与这所高校本身的状况有关系。

北京大学?原教务部副部长、教育学院研究员卢晓东此前对中国新闻周刊反复强调，他认为在改革开放的大潮流下，英语无论对学生个人未来的发展还是中国对外交流都至关重要。因此，不同层级的学校要“因校制宜”，有些高校可以考虑继续挂钩，“总的方针是必须始终强调英语学习、英语教育在大学的重要性。”

取消挂钩并非不重视英语教学

极目新闻记者注意到，尽管部分高校将四六级与学位脱钩，但不少学生仍会从实际需求去考量。西安交大一名本科生对极目新闻记者表示，学校此举至少做到了形式上减负，出发点是好的，但实际上不管是深造还是就业，都有对英语的需求，该学的还是要学。

西安交大教务处工作人员解释，将四六级与学生“解绑”，除了学校培养方案里的英语课程教学依然正常开展，全国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并未取消，如果学生认为自己考研、就业等需要通过英语四六级考试的认证，也可以正常报名参加。此外，各类英语社会类考试，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职业规划选择参加，例如出国深造可以选择考托福、雅思等。

熊丙奇指出，需注意的是，不将大学四六级与毕业、学位挂钩，并不是不重视英语教学，而是转变英语教学的思路。大学开设的英语必修课以及学分要求并没有变，变的是英语教学目的，从以前重视应试，转向重视英语能力培养。

换言之，是否取消挂钩不是问题的症结，关键是大学英语教育向何处去。

从我国大学近年来的英语教育改革看，正逐渐改变应试英语教学模式，回归英语教学本身。熊丙奇认为，不少大学推进双语教学，还有的课程开展全英文教学，这就对学生的英语能力提出很高的要求。显然，取消四六级与毕业、学位挂钩，能把老师和学生都从“应试英语”中解放出来，以能力与应用为导向上好英语课。

不过，熊丙奇也提醒，那些认为不再把四六级与毕业、学位挂钩，会降低毕业生培养要求以及英语教学水平的观点是站不住脚的，这还是应试化的思路。而提高我国大学人才培养质量，以及具体课程教学水平，恰恰需要摆脱应试化思路，重视过程评价、综合评价。

中国教育科学院教育体制机制改革研究所所长王烽对中国新闻周刊建议，在高中生英语水平大幅提高的情况下，大学再继续学习基础英语没有必要，各高校可以根据生源的英语水平，更好结合不同专业课对英语的要求，采取灵活的英语学习方式。大学英语考试改革，也应探讨如何“更好结合学生的专业要求、个性化的发展需要”来进行。卢晓东也建议，大学生英语水平的评估应该采取更多元的方式，标准不要太单一。“但这种改革难点就在于高校内部采用的英语考核方式，社会上是否认可。”

除了摆脱应试化思路，储朝晖建议，在挂钩或脱钩的讨论之余，也应对未来高校的教学改革进一步思考，除了走出单一化标准，尽可能地向专业化、个性化、生活化转变。